昔日士多,現已人去樓空,遺下殘破的屋皮
昔日馬鞍山山腳的商舖
信義會恩光堂內的壁畫
天主教堂的聖母像
小學教材
聖約瑟小學校
信義學校校徵(香港文化博物館收藏品)
馬鞍山聖若瑟小學印章(香港文化博物館收藏品)
聖若瑟小學校徵(香港文化博物館收藏品)
馬鞍山碼頭信義學校學生成績報告表(香港文化博物館收藏品)

黃子廣先生─廣叔,是礦工的第二代,出生至今都居住在馬鞍山上。兒時在山上教會開辦的學校接受教育,培養出一顆推己及人的熱心,也承繼礦工刻苦耐的特質,一直在山上過著簡樸但積極的生活,忠志不懈的為村民奔走服務。

同渡時艱

廣叔嘆謂:「香港經過很多困難時期,現在說生活艱難,還可以勉強找到工作,以前真的找不到,沒有便沒有。」據廣叔說,有一段時間公司財政不景,在計算礦產後,要隔一個月才支薪。由於公司資金方面出現問題,沒有薪水支,就實行了所謂的「以物易薪」。

以物易薪

工人惟有在公司取米、取油、取罐頭,甚至鹽,將各式各樣的東西取回來,就當作支薪,用簿摘下來。到真正支薪的時候,取了多少物品,值多少錢,就會在當中扣回。這些都是1956年至1964年間的事。雖說那時是採礦的黃金期,但事實上公司投放的資金亦很多,負了多債。廣叔說:

「所以黃金期並不代表是賺錢的時候,黃金期投放的資金大,借了錢,要還給別人 ……有很多人在九龍也找不到工作糊口,也回流這裡工作,沒有糧出總比沒有東西吃好。好像我爸爸沒有採礦,轉行在馬鞍山做豆腐、種菜。那時礦工買我們的菜,全部都記帳,。今天取一斤,用簿摘下,到公司有薪水支,就拿米、拿油,各式各樣的物品給我們,填補那筆帳,變回以往以物易物的原始生活方式,那維持了一段很長的時間。」

苦中作樂

礦工中不少是單身漢,辛勞一整天,回到簡陋的家,聽聽收音機又是一天,生活苦悶。要往外走走嘛,那可謂一項大工程了──居民上山下山只靠一部公司提供的吉普車,班次不多;下山了,又要靠水路離開馬鞍山,街渡就是唯一交通工具,可是要乘船嘛,又先要湊夠 5人,路程順風時1小時,逆風時要2小時。山長水遠,加上市區人說廣東話,言語不通,所以礦工也不愛外出了。

因為悶,有人索性麻醉自己:酗酒、抽大煙、吃白粉,所以家庭也多爭吵,不同籍貫的礦工也較易起爭執。 53、54年的時候,有礦工沉迷賭博,賭場內錢銀瓜葛不免頻生,居民竟找來神父主持公道,但神父又怎會和你們來這一套?他說:「不用爭,兩個都要罰跪,教會不贊成我們賭博!」於是這兩個人乖乖的受罰。

賭博的問題始終不絕,神父想出了奇招──開電影院,不做賭徒做影迷吧!所謂「手搖電影院」還不過是在山頂的操場裡放部投影機,播些默片來看看。「上映」的第一套電影竟是羅馬教廷教皇的生活照,沒錯,是硬照,逐張逐張的投影出來。難得的是大家捧場!

後來大公洋行也參與播片行列,在山下碼頭的某間小木屋放電影,這回山下的居民不用爬上山頂看戲了!但那屋只能坐幾十人,一晚放兩、三場,片只租一天,第二天便要送還。片種包括粵劇、「黃飛鴻」國語片,最初一個月放一次,後來看戲的企得滿滿,甚至看不到,於是改為一星期一次。

另一大娛樂,就是雙十節的粵劇演出,每年到了十月九日,礦場一帶便會放置著各款花牌,因為著名的粵劇團會跑來馬鞍山山上作一連三天的表演,連當紅的石燕子也是其中一員。這些表演都是由公司結賬,可算是員工福利之一。

讀書新一代

一班礦工,大部分都是目不識丁的勞動階層,而當時香港政府又沒給予他們經濟援助。但他們的下一代,卻能跨進學校的門檻,可謂傳教士的功勞。當時主要的兩間小學是天主教的聖約瑟小學和基督教的信義小學。黃子廣是礦工第二代,也是聖若瑟小的第一屆學生,已經訴說著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。

這個年代,多數孩子七歲便入學,就讀一年級,雖然學校簡陋,但科目可不少,英文、數學、社會這些不在話下,更有尺讀、珠算、美勞課,和學習天主教聖詩的音樂課。(放小學外貌圖、小學生圖、學習情況圖)信義學校的老師主要是神父和修女,也有一些南下的國民黨官員。

小小的馬鞍山,聚居了來自中國各省的人家,因此入讀公立學校的小孩子也擁有不同的籍貫和方言,黃子廣就把聖若瑟形容為「國際學校」。不過,校有校規,一踏入校門,大家便是說普通話,小孩子學習能力高,轉眼間便玩在一堆吵個不停了。(放校章圖、成績表圖)

「全包」學校

兩家教會學校提供的,都是免費教育,而這種「免費教育」,比現在的可能更說得上無微不至。書本,是由集成書局和教會捐贈,連筆、墨、橡皮和鉛筆也替你一一張羅;早餐,是修女派發的牛奶、 麵條和芝士;衣服,是修女裁的;鞋子,也是教會向山上的馮強鞋廠要回來的。

教會促進融和

除了小孩子外,很多礦工對教會的幫助也是說不出的感激。老礦工李子輝更訴說了這段小插曲── 那時,有人邀他進教堂,但他因為自己的褲子太破而站在門口不敢入去。當時的胡文義神父知道了這事,便走出來安慰他,說他的褲子很好,請他進去,不久之後還送了一條新褲子給他,令他感受到人間溫暖。

在黃子廣眼中,修女就是孩子們的恩人:為他們補衣服、陪他們玩耍、給他們辦遊藝晚會、贈醫施藥,為他們在「荒山」的童年帶來生氣。 因此很多人包括他自己也成為了教徒,而宗教在這個時候的馬鞍山,不多不少成為了礦工家庭的精神寄託,現在每逢星期天,山上的老人家還是會結伴下山望彌撒的。

馬鞍山礦工體驗過的苦味、酸味,始終不及人情味那麼豐腴;在「國際學校」長大的馬鞍山第二代,更是摒除了鄉里不鄉里的隔閡,讓這兒成為更共融、更理想的居住地。

貧亦樂-饅頭油條餐

廣叔記得當時「斗零」(即伍仙)可以買到一條炸油條和一個饅頭,還抿著嘴的說:

「你可知道饅頭有多大?簡直足夠兩個人一起吃,很利害的啊!那時的東西很便宜,炸油條也不像現在的那麼小,是很大條的。我們做學生時,吃饅頭和油條,多數是分兩份。若果不要炸油條,可以用「斗零」買兩個饅頭,即可以四個人吃,老闆再會送一磚腐乳給你,很有趣!我們幾個學生在早上,用一個「斗零」,偶爾會選擇買兩個饅頭,借老闆的刀給破開它,每人半磚腐乳塗在饅頭上吃,或者每人半條炸油條,用『饅頭夾著炸油條』吃。」

我的家

那時在馬鞍山上的房屋,除原居民村屋、公司辦公室和員工宿舍外,全都是寮屋。廣說當時有些寮屋的建築方法很特別,原則是所謂的「親自動手」、「就地取材」。

「以前馬鞍山真的很悽涼,遇上颱風,所有人都驚惶失措 …… 一有颱風就很驚慌,必定全沒掉 了 ,整個區都被吹得 『 乾乾淨淨 』 。颱風完 是 沒有人開工,先要搭屋。在溫黛那年我們亦熬不了而走 到別處去 ,惟有溫家村最好,他們 是 原居民村, 屋是 用磚 用 瓦 建成 , 很堅固,於是 我們便走到那處避風。」

廣叔憶述,往時山上有很多樹、很多竹,取一些可用的部分,再破一些竹篾,紮好它,搭成棚架,大約一格半米。有了骨架,就要想想實質物料。廣叔說原居民村那裡,種了很多稻,收割後剩下很多禾草,他未必全用得著,就給他們些許錢,把禾草買回來。將一條條禾草混上黃泥和石灰,做成一條條「泥灰繩」,搭在竹架或木架上,搖身一變,成為一幅「牆」。來年再用黃泥混石灰修補一下,就是一間很好的屋了。